刘亚洲雄文:伟大的中国女性(1)(原名《解放—女性与长征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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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7-11-27 17:19:24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   战 争 没有性别界限。参加长征的女性人数,红一、二方面军约六十名,红四方面军近三千人。

     世界妇女史是一部悲惨史,中国妇女史更是痛史。中华民族本是绝美的人种,可到了封建王朝末期,种族退化得厉害。有一个重要原因:天下所有男人的媳妇,都是皇帝挑剩的。古代帝王占有了大部分美女,一个皇帝往往几千嫔妃,晋武帝有一万个。这些优良品种被一个人享用,不可能在民间进行优良生育。
     祖先有物质四大发明,也有精神“四大发明”:太监、八股、辫子和小脚。人的进化首先从足开始,对足的伤害是对人最根本的伤害。有人说宋朝是最没有激情最没有想象力的朝代,我不同意。女子缠足始于宋,这一招恶毒得充满了激情。人从动物变成人首先是足的解放。人不再匍匐于地,而高昂起头颅,看到更广阔的世界。古希腊一直强调妇女主要任务不是劳动,而是参加体育运动。他们认为只有强健的母亲才能产下身体素质高的儿童。我们却从人运动机能的跟部摧残妇女,造成的是整个民族体质的退化。足与心相连。中国女性的足被伤害了千年,心也被伤害了千年。“五四”前,中国女性是残疾人,主要是心灵残疾。
      中国有“溺婴”陋习。“溺婴”只溺女婴。“贱女之习,产者辄恶之”,“相率而溺焉。”按人口和“溺婴”比例,数千年来至少杀害了上亿女婴,这太让人毛骨悚然了。人类真的可以不需要另一半而生存吗?如果答案是否定的,那么这种行为就是自杀。

     伟大的“五四”运动是重塑中国社会的开始,女性问题成为重塑中国社会的重要部分。鲁迅首先在政治上为女性平反。他说:“历史上毁国亡家的原因,每每归咎于女子。“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会安汉,木兰从军就可以保隋;也不相信妲己亡殷,西施沼吴,杨妃乱唐的那些古老话。我以为在男权社会里,女人是绝不会有这种力量的。兴亡的责任,都应该由男的负。”鲁迅的视角是上帝的,他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本质。
     1927年3月8日,国民政府组织二十万军民在汉口举行活动,突然,名妓金雅玉等人赤裸着上身冲进来。挥舞彩旗,高呼:“中国妇女解放万岁!”舆论有“民族解放,应先从解放(束缚女性胸部的)小马甲做起”之说。胡适发表了著名的“大奶奶主义”:“没有健康的大奶奶,就哺育不出健康的儿童!”



  “五四”使中国女性得到了形式上的解放
      思想的解放远比器官的解放更艰难,也更深刻。毛泽东对此有强烈认识。他说:“思想的解放、政治的解放、经济的解放、男女的解放、教育的解放都要从九重地狱,求见青天。”毛泽东和鲁迅两位巨人不约而同地为妇女解放鼓呼,女性真正的解放却姗姗来迟。她们等待什么呢?
     我一直想,什么叫“天意”?司马迁通今博古,早就具备了写史的能力,他一直没动手,似乎就是在等汉武帝那一刀。这一刀下去,他彻底升华了,他的笔登时有了吞天吐地的造化。上世纪初,中国女性为自己的解放已做好了一切准备,就等待机会,长征就是其中之一。波伏娃说:“女人不是天生的,而是被造就的。”长征是一次妇女解放的伟大探索,也是历史对中国妇女的一次塑造。在近代妇女解放的各种尝试中,长征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。通过长征,妇女发现自己。男子也发现了妇女。更重要的是,历史发现了妇女。

     中国妇女是受尽磨难、创伤深重的群体,几千年来的恶劣环境把她们的生存空间压缩得很小。“身为下贱”(曹雪芹),心更卑微。长征是世界史上罕见的大剧,刚刚睁开眼睛的中国女性一下被推到如此广阔的舞台上,精神和灵魂受到一次淬火般洗礼。
     1932年,红四方面军建川陕苏区,发现当地男性深受烟毒之害,而女性承担着艰苦的劳动,有反压迫的要求,她们在体力和精神上都具备了成为红色军人的条件,于是建立了通江妇女独立营,长征前扩编为妇女独立师。四川女性少了份女人的妖娆,却又比一般女子多了份坚强。她们普遍皮肤好,常带着慵懒的表情,但办起事来风风火火。自由的本质是:做自己。几千年来中国女性都做不了自己,充其量成就别人特别是成就男人做自己。红军中所有女性都做自己,个性飞扬。
   红四方面军工兵营伙夫班长是个小脚女人,叫贾德福,参军前是个寡妇。长征中她自告奋勇背大铁锅。敌机轰炸,她不是用锅来掩护自己,而是趴在锅上用身体保护锅。红四方面军后勤部长郑义斋说她:“贾老婆啊贾老婆,你真行!人家是只顾头不顾腚,你可是顾锅不顾命!”她一对小脚,走起路来仿佛针尖刺地。她就这样舞蹈般地走了近万里路,直到牺牲。



  小脚的红军女战士贾福德在长征途中背着锅舞蹈般地走了近万里路
     后来,女子独立师在河西走廊全军覆没,多数战死,少部分滞留当地,被马匪军糟蹋或嫁人,更大的苦难开始了。2006年,我听说在河西走廊还剩下十六名西路军女战士,都已经回民化,生活异常困苦。我刚得一笔稿费,于是带十六万元赶赴河西。我来到一个叫邬秀莲的女红军家里,她有一个五岁的孙子,因为穷,只有孩子生病时才给他做了一碗“二米饭”。孙子说:“我不吃小米,我要吃大米。”邬秀莲一面流泪,一面从“二米饭”中拣出大米,一粒一粒喂孙子吃。村头垃圾里有两分钱,孙子捡回去给奶奶。奶奶大怒,命他立即扔回去。孙子在前面走,邬秀莲颤巍巍地跟在后面。我凝视着邬秀莲满是皱纹的脸,忽然觉得她长得很像宋庆龄。宋氏三姐妹中,论漂亮当数宋美龄,但让人过目不忘的还是宋庆龄。宋美龄脸上有杀伐气,宋庆龄脸上有羞涩气。这种羞涩是一种高贵。因为高贵而羞涩,又因为羞涩而高贵。
     没有独立的个性意识,就不会有女性意识。意识的觉醒是最终觉醒。如同小生产经济环境只能造就传统人格,而只有商品经济才能造就现代人格一样,“五四”使中国女性得到的是形式上的解放,而中国革命才使她们获得了精神上的解放。今天中国女性精神上强盛宛如唐朝,这不只是女性的成功,而是全民族的成功。女作家六六说:“女不强大天不容,男不强大女不容。”女企业家董明珠说:“我走过的地方,寸草不生。”豪迈之语,足留青史。事实证明:女人智则国智,女人强则国强,女人进步则国进步。(梁启超)

     先秦中国,男人顶呱呱。秦始皇后,皇权愈盛,男人愈弱。男人的衰败先是精神上的,然后是体质上的。一个男权社会,愈压迫女性,反而对男权社会伤害愈大。马克思看出了中国的问题,说:“中国是早熟的儿童。”早熟意味着体格发育不全,性意识却提前觉醒,早早有了繁衍后代的冲动,所以中国人口世界第一。为了掩饰这一点,古人评价英雄好汉时,总要加上一句“不近女色”,有点欲盖弥彰之意。到清代,男人跌到谷底。贾宝玉是典型代表,他成天在女人堆中打转,一身脂粉气。皇帝更是一生都在女人堆中。所以,大敌当前,才会有人想出如此荒诞的计策:把《红楼梦》送给英国人,“毒害”洋鬼子。
     男人的不堪,使得中国在对外 战 争 中一再败下阵来,于是编造了花木兰和穆桂英故事。英国蒙哥马利元帅访华,周恩来陪他观看京剧《穆桂英挂帅》,他看不懂。不是看不懂京剧,只是不懂:“为什么让一个女人挂帅上战场?男人哪里去了?”历史上,中国女人也曾顽强地表现自己的存在,多是地下活动,帷帐后,枕头边,三个最强的女人在三个最强的朝代留下了身影(吕后、武则天、慈禧)。有人讲,征服日本要先征服其武士。征服中国要先征服其文人。我倒觉得深谙中国文化的日本人看得更深。日军不仅要征服这块土地上的文人,更要征服这块土地上的女人。征服男人,赢得民族的肉体;征服女人,赢得民族的心理。这支兽欲横流的部队,打到哪里就在哪里设立“慰安所”,有着深刻的成因。
     三十年来,我不断接触西路军史料,被那些川籍女红军的壮举深深震撼。她们何来如此坚强的意志?只能有一个原因,缘于她们深重的苦难。梁启超说:“惟其不能自养,而待养于他人也。故男子以犬马奴隶蓄之,于是妇女极苦。”男权社会最大特征就是无情压榨女性。女性境遇最悲惨,这从长征的战场上也可见一斑。西路军一个女战士掉了队,大家找到她时,她全身上下被割了上百刀,从头到脚已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,却还未断气。一次,妇女独立团经过一个激战过的战场,看见被俘的女红军受尽凌辱的遗体,一个女战士一头撞上岩石自杀。


  
  西路军中命运最悲催的是妇女团的女战士们(图为当年被俘的西路军女战士)
     女红军自杀者众。最后一名自杀者是在1966年。女红军罗昌玉来到西宁凤凰山烈士陵园,看望她的战友。她对墓碑说:“好姐姐,我来看你了。你永远是十八岁,而我已经老了。”看守陵园的人说:“你是敌人的俘虏,有什么资格到烈士陵园来?”罗昌玉受不了侮辱,像杨业撞向李陵碑那样撞死在烈士墓前。后来人们使劲擦墓碑上的血,怎么都擦不掉。
     苦难给予中国女性非凡的勇气。西路军因被当作“张国焘分裂路线”的产物而长期受到不公正对待,其中命运最悲惨的是妇女团战士,她们遭受了三重折磨:新中国成立前,遭受敌人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;新中国成立后,她们被视为叛徒饱受歧视;同时她们还遭受封建主义“贞节”观的折磨。尽管她们遭受的不幸各有不同,但有一点是共同的:没有一个叛党变节。女营长何福祥流落河西数十年,每天都在自家墙缝里塞一分或两分钱,终于攒到二百元,郑重交给组织,说:“这是我的党费。”
     西路军失败十几年后,相同情景发生在距这些女红军家乡不远的地方。重庆渣滓洞关押了二十多名女共 产 党 员,无论敌人怎么拷打,无一人叛变。有人感叹:“女人无叛徒,江姐只是其中之一。”中华女性在关键时刻往往表现得正气凛然。“文革”出现的民族脊梁有很多女子,林昭、张志新、李九莲、陆兰秀……林昭被枪杀后,公安局还向家属索要五分钱子弹钱;张志新被押赴刑场时,美丽的头颅向着太阳,已发不出声,因为喉管已被切断;钢琴才女李翠贞不堪屈辱,选择了以高雅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。她穿上最漂亮的旗袍,细心地化了妆,然后拧开煤气罐。1968年,八届十二中全会决议把国家主席刘少奇定性为“叛徒、内奸、工贼”时,中央委员中只有一个女人拒绝举手,她就是湖北汉川人陈少敏。她把头深深地埋下去。在几百只手森林般举起的一瞬间,唯有她这双纤弱的手书写了历史。“世上最强有力的人就是那个最孤独的人”。(易卜生)同是汉川人的 中 共 总 书 记 向忠发,被俘当天就跪在敌人脚下哀求饶命,仍被 枪 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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